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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曉云:香夢長圓

    作者:蔣曉云 2015-12-18 15:46 來源:煤礦安全網

    我的父母都已離世多年。他們的前半生遭遇日本侵華,后半生碰上國共內戰,中間勉強能算太平的幾年,他們勤奮努力兼之機緣巧遇,達到了自己人生的高峰期。我哥哥大我很多,對他們在老家風生水起的輝煌既有幸參與也都還復記憶。一九九六年他替父親寫挽聯的時候感嘆道:唉,我們的父親還是做過一些事的,到了我們這一代,就連挽聯也沒有什么東西可以寫了。
      我在臺灣出生。在我眼中的父母一直都是飄零坎坷,家無恒產的難民。我對他們只有敬愛、同情與憐惜,沒有想過他們會留下什么有形的遺產給我。
      母親去世后,我的父親來我美國家中散心。他帶了一個大行李箱,滿滿一箱都是母親生前穿過的旗袍。我非常訝異他千里迢迢帶了這樣一大箱不合時宜的舊衣來美國,卻連自己的貼身內衣褲都沒有多準備一套。我想他是傷心過度,行為失常,當天趕快帶他出去買了幾套換洗衣物應急。
      那一大箱母親的遺留衣物隨著我從美西搬到美東,又搬回美西,十年內我兩次橫越美洲大陸,搬了不下十次家,直到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期才在加州灣區安定了下來。隨著時間流逝,我漸能面對喪母之痛,終于決定開箱把那些陳年旗袍拿出來,替母親在后院做了一個沒有碑的衣冠冢。
      那堆衣物中有一幅三邊滾了藍色布邊的長方形白布條,沒有滾邊的一邊剪得不太平整。布面已經泛黃,全幅留白甚多,一角寫了四個楷書體“香夢長圓”,旁邊零零落落地繡了一對比翼雙飛的燕子,和一樹蓬蓬桃花。顏色用得很淡雅,都是粉藍粉紅粉墨,是我母親一向喜歡的那種色調,針腳雖然高高低低卻還用了深淺漸染的繡法。我看不出那是個什么玩意,就收在一旁,等父親來了,拿去問他。
      父親說那是一幅帳檐。是他和母親新婚的時候,由他寫的字,母親繡的花。那時已經快八十的父親大概想起自己年輕的時候,微笑著說:“兩個人鬧著玩,我那幾個字寫得不好,你媽媽也根本不會繡花。”
      以他們的年代,是教會學校高材生的母親,女紅不是普通差。我讀女中的時候,人人的媽媽都幫她們做家事課洋裁作業,我的卻是拿到裁縫店去講好話還要多給錢,先剪裁了拿去打次分數,縫一半再拿去打次分數,最后留幾顆扣子讓我拿到學校去做個樣子。作弊作得太明顯,害我差點家事課不及格。
      后來我去到父母親家鄉,才知道我媽媽的不擅長家務竟是四鄉聞名。她的娘家和婆家后人都有長輩對他們講述我媽的軼聞,親見的老人更是在四十年后見到她的子女都還有故事可說。
      當時我一面聽家鄉親戚講我母親逃難到鄉下時,因為不會生火煮飯和縫洗衣裳,鬧出的種種笑話,一面想到那幅她親手繡的帳檐。是什么動力驅使她這樣一個自視甚高的時代新女性自暴其短地繡了一幅讓丈夫一見就發笑,笑到作者往生多年后,八十老人看見了都還要哂笑當年的難看手工藝品?又是什么原因讓她在倉皇辭廟,多少珍貴物事都要拋棄之際,卻花時間和力氣,歪七扭八地剪下了這幅字也沒寫好,畫也沒繡好的帳檐當成寶貝帶著走?
      多年后,我也已初老,歷經了人世若干滄桑,我把這幅帳檐慎而重之地帶回了我的出生地,委請朋友精工裝裱,打算將來當成祖父母的遺產留給我的侄女。雖然幾個字寫得讓父親自己一輩子不滿意,慣拿鋼筆的母親繡工更是稚拙得令人發噱,可是我想到年輕的父母,在連天戰火下的新婚愿景竟是“香夢長圓”,就一面眼眶濕潤,卻一面也像父親晚年時看到帳檐那樣地微笑了。
      在我們這個沒有房地契可以留給后人的家庭,我希望這幅不完美的勞作品會把一個帶點香艷和傳奇色彩的家族愛情故事,一代一代地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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